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5岁及以上的老人有19064万人，占全国总人口的13.5%。如何实现“老有所养”？怎样的养老方式最靠谱？由中国新闻社国是论坛主办的“城心养老：养老新趋势”专题论坛将于2021年12月23日在京举办。聚焦养老发展新趋势，探索养老新态势。

主持人、中国新闻社经济部主任 魏晞：
我们今天的主题是“城心养老、养老新趋势”。为什么要谈这么一个主题，首先这个主题显然跟我们所有人是息息相关的。同时在上个月，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出台，也就是《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学习完这个文件我有两个感觉。第一个感受是安心，因为文件里提出要提升老年人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促进老年人养老服务、健康服务、社会保障、社会参与，要构建老年友好型的社会。我的另外一个感受是暖心，《意见》里提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词，就是“近”。因此我们想这个“近”是什么样的感受，于是我们提出了今天这么一个论坛叫“城心养老”。“近”在我们看到的《意见》里，讲的是要鼓励成年子女与老年父母就近居住或共同生活，这里包含着很多含义，包括子女离父母近、养老离家近、设施离老人近。因此我们此次举行以“城心养老，养老新趋势”为主题的国是论坛，也希望和各位嘉宾共同探讨国人养老需求的理想模式。（田雨昊 摄）

魏晞：
在今天论坛上我们请来了几位非常重要的嘉宾，首先请允许我一一介绍，他们是：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郑秉文；
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专家党俊武；
大家保险集团董事长何肖锋；
国家卫健委卫生发展研究中心医疗保障研究室主任顾雪非；
中国老年学和老年医学学会老龄金融分会秘书长、中国老年大学协会团体标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周岭；
清华大学医院管理研究院教授、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杨燕绥；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北京市老龄委专家委员会委员黄石松；
安定医院院长王刚；
大家保险集团总经理助理、大家健投总经理汤宁；
中国新闻社总编辑王晓晖；
现在有请王晓晖女士代表主办方致辞。

中国新闻社总编辑 王晓晖：
尊敬的各位嘉宾：
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
下午好，非常高兴和大家相聚在国是论坛之“城心养老：养老新趋势”。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中国新闻社，向与会各位嘉宾、专家学者们和媒体同仁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本次论坛的主题，基于人口老龄化这一我国今后较长一段时期的基本国情。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达到18.70%，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比重达到13.50%，对照国际标准已接近中度老龄化社会。（田雨昊 摄）

王晓晖：
作为重要的社会发展趋势，人口老龄化对经济运行全领域、社会建设各环节、社会文化多方面乃至国家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都具有深远影响，其中，机遇与挑战并存。一方面，它将减少劳动力供给数量、增加家庭养老负担和基本公共服务供给压力；另一方面，也促进了“银发经济”发展，扩大了老年产品和服务消费。
有效应对我国人口老龄化，事关国家发展全局，事关亿万百姓福祉。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战略”，把应对人口老龄化作为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关系全局的重大战略任务进行统筹谋划、系统施策。“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健全基本养老服务体系，大力发展普惠型养老服务。

王晓晖：
长期以来，国家高度重视养老服务事业发展，推动养老服务体系建设取得重要进展。目前，以居家为基础、社区为依托、机构充分发展、医养有机结合的多层次养老服务体系建设目标逐渐清晰，养老服务政策支持体系初步形成，长期护理保险制度试点有序推进。但客观来说，养老服务体系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尚未得到根本解决，相关行业还缺乏完善的养老运营标准化体系，这些短板亟待补齐。

王晓晖：
我们希望通过这次论坛，以及同期发布的《中国养老服务蓝皮书（2012-2021）》和《中国城市养老服务需求报告（2021）》，为完善养老服务体系出谋划策，探讨最能满足中国人养老需求的理想模式，传播健康养老观念。
自2016年创办以来，中国新闻社国是论坛始终关注并努力促进着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和进步。今天的论坛上，我们邀请到多位来自医疗卫生、社会保障、金融等领域的资深专家学者，以及健康养老产业的一线从业者。期待并相信此次交流能够为推动养老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真知灼见和有益参考。最后，预祝此次论坛取得圆满成功！谢谢大家。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 郑秉文：
谢谢中新社的邀请，我觉得这个题目非常好，正好中央两个星期以前发布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这个意见是未来几年指导我们老龄工作重要的指导方针。我今天的发言题目讲几个方面内容：第一，养老模式的最新中央政策动向，就是融合养老中政府的作用；第二个，是居家社区养老市场的作用；最后一个，从美国家庭照护市场看中国市场发展的前景。
2019年4月，国办发了5号文，提出了养老方式的28条，这个文件对我们业界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其中第15条提出来这样一个重要的概念，就是推动居家社区机构养老融合发展，这是一个重要概念，提出支持养老机构运营社区、养老服务设施，上门为居家老年人提供服务，将失能老年人家庭照护培训纳入政府采购养老项目的计划等等。为什么说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呢？因为20年来，我们提出来的养老方式是三种：居家养老、社区养老、机构养老，前者和第三者都很清楚，唯有第二者不清晰、很模糊。社区养老到底是什么概念？是在社区放驿站，还是在社区搞养老院，还是摆饭桌，到底是什么含义呢？一直学界也争来争去，在现实当中也是存在一些问题的。（田雨昊 摄）

郑秉文：
2019年的5号文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它就是指社区登门服务，为实现老年人多层次的社会需求，适应一些高龄老人、孤寡老人、失能老人的一些生活需求。上机构养老，养老院条件不够或者不愿意去，在家又没办法生活，子女不在身边，一家就一个孩子，怎么办呢？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文件。两年后的今天，上个月中央和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又提出来了创新居家社区养老服务模式，这里提出了又一个新的概念，叫做居家社区养老，我理解这两个文件内容在这个概念上是完全一致的，是一脉相承的，并且在2019年5号文基础上又有所发展。这是更明确了，居家社区养老就是指社区要为居家服务，他也是融合养老一个重要的表述，以居家养老为基础，通过新建、改造、租赁等方式提升社区养老服务能力，着力发展街道、城乡社区两级养老服务网络，依托社区发展与居家为基础的多样化养老需求，鼓励成年子女与老年父母就近居住或共同生活，履行赡养义务，承担照料责任。

郑秉文：
我个人理解，中央这个文件是对以往我们业界、媒体、市场关注的一个纠偏，一个新的号召。在以往这几年中，业界和媒体更多的关注还是机构养老，社区养老是空的。虽然90%以上的老年人是居家养老，但是关注度不高，困难的关注也不够，困难的解决也不够，所以第一是纠偏。这个文件第二，向我们指出了它赋予了社区养老的新内涵，就是落实居家社区养老服务，要扎扎实实地落实居家社区养老服务，我觉得一脉相承就是指融合养老。第三，这个文件规范了机构养老。第四，它对机构养老做了规范，我们一定要注意规范这两个字，规范发展第三支柱已经提了一年了，这回提出进一步规范发展机构养老，也就是说一定要以居家养老为主，要回归本原。对绝大部分老年人来讲，对中低收入阶层来讲，一定是居家养老。居家养老有很多困难，我们解决靠什么？就靠居家社区养老服务，这是我对中央这两个文件，尤其是11月份这个文件的理解。

郑秉文：
下一步，我们如何落实中央精神，我个人认为这里一定要处理好市场和国家的关系、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改革开放40多年了，这40多年就是处理国家和市场关系的40年，依然还是要强调这个问题，这是第一个方面。第二个方面，居家社区养老政府应该发挥什么作用？如果笼统地说，可以列一个很长的正面清单，这个正面清单10项、20项、30项都可以。最要紧的是什么呢？我提出这么三条：第一点，稳步推进长期护理保险试点，长期护理保险试点2016年开始第一批试点，去年开始第二批试点，两批合计官方认定是29个试点城市，“十四五”规划当中的提法是稳步推进长期护理试点。在试点过程当中也存在一些问题，我们在完善这个制度的时候，既要量力而行，还要尽力而为。国家要把这个劲拿好，我们老龄化趋向这么严重，长护险是一个重要的国家发挥作用的地方，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大力发展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提高退休收入。这是去年12月以来中央提出的养老保险改革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要发展多层次和多支柱，规范发展第三支柱，目的就是为了提高我们老年的退休收入，让退休收入水平提高，让退休收入结构多元化，稳定性更高，这是资金来源的重要的渠道。

郑秉文：
第三点，加大老旧小区适老化改造。我呼吁“十四五”期间解决全国加装电梯的问题。我在我们老家的小区就是没有电梯的，4层楼，老年人肯定上不去，所以那个房子挂了多少年也卖不出去，就是因为住老房子的人只能是上年纪的人，年轻人结婚没人愿意住。所以加装电梯我觉得应该视作重中之重，不要认为它是负担，它也是一个产业。
第四点，如果要有的话，我认为国家的作用是应该为发展老年服务市场创造一个非常好的微观营商环境，这是国家应该做的，因为我们在这个方面目前需求太大，但是市场发育不足，动力不足，所以这是政府应该做的。你不必亲力亲为，只要有个政策导向就可以了，市场供和需就能相互满足，需求能发育起来，供给也能显现出来。
这里我给一些数据，我们看一下楼龄，在40年以上的楼里，60到69岁居住的人占老年人的5.57%，70到59岁的人占9.98%，80岁以上的人高达15%。

郑秉文：
接下来讲市场的作用。《意见》的第八条是加强失能老年人长期照护服务和保障。提出了建立健全长期照护服务体系这样一个概念。长期照护体系它的概念大于长护险，长护险是长期照护体系的一个部分，也就是说长期照护体系里边既包括国家的社会保险，同时还包括商业保险，它是一个更大的体系，来满足老年人多层次的社会需求。能够登门服务的长期照护服务项目显然是我们的弱项。我下面讲如何在居家社区养老当中满足老年人的需求，社区、政府如果公共采购你想谁采购，市场得有供给，这个时候政府的作用就应该培育这个市场，政府的引导非常非常重要。
在以往十几年里，我们的央企、国企、险企他们对机构养老做出了很大贡献，进入高端机构养老市场的市场主体越来越多，投入越来越大，规模越来越大，档次越来越高，对满足多层次需求发挥了作用，这是资本密集型的，重资产的领域，也是险企、央企资产与债务相匹配，长期投资需求的结果。但是居家社区养老的长期照护服务体系也应该号召我们的央企、国企、险企进入到这个领域里边来，因为这是劳动密集型的、轻资产的行业，进来的意愿不足，我们就应该营造这个市场氛围。（田雨昊 摄）

郑秉文：
最后我们从美国养老服务市场看中国，看对我们有多大的启发，多大的市场。美国在家庭照护行业市场要是细分的话可以也分为三大类：家庭照护机构、家庭保健机构、家庭临终关怀服务机构三类机构。在第一类里边还有九类，在九类里边大家看一下，员工年收入最多是老年照护，一个员工可以拿15万美元，可见美国人工有多贵，所有这些服务员工挣得都没有他们多，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标志。我们再看一下它的市场，2021年它的营业收入是1100亿美元，企业提供商一共是43万个，就业人口是192万，年人均工资5.65美元。美国65岁以上的老人5700万，到2027年美国这一行业营收应该达到了1470亿美元，企业数量将从43万增加到58万，就业人口将从192万拉动到255万，年人均工资将要提高到76700美元的水平，65岁以上的老年人将要增加1000万。如果按此推算中国的市场，就应该大约是6000亿人民币的市场，拉动就业应该是600万人就业，这是一个极好的消息。所以养老服务也是一个市场，不仅仅是民生，不仅仅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举措。我的发言就到这里，谢谢。

魏晞：
郑老师刚才谈到一个很大的痛点，就是居家社区养老。其实我所在的社区就是北京一个居家社区养老的试点，5年前在我们社区里就有老年餐厅，专门给老人提供送餐服务。同时，社区社工会定期排成一个小队到每个老人家去照顾，帮他们剪指甲，看看煤气有没有漏气，给他们洗水果，甚至子女不在的时候还帮他们视频，都是一些很贴心的服务。但是其实也有很多现实问题，社区社工就这些人，他们也承担了很多工作。真正要服务老人，他们面临着人手、资金还有各种各方面缺陷。郑老师刚才提到四点非常重要的建议，就是为了解决现在社区养老居家的痛点。他提到包括进行长期护理保险，同时也要建立多层次、多支柱的养老保险，还有一个非常实在的建议，在“十四五”时期要给所有楼层加装电梯，这个真的是很多老年人的痛点。现在有请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专家党俊武。

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全国老龄工作委员会专家 党俊武：
尊敬王总编、郑老师，各位代表，新闻界的各位朋友大家好，刚才听了郑老师讲的很多东西，我确实感觉到很多观点值得认同。我今天讲的题目叫做打造未来新主流经济，为什么讲这个题目，首先第一个，刚才各位提到《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新时代的老龄工作的意见》，里面有很多亮点，其中最大的亮点就是要落实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养老是应对人口老龄化里面老龄经济的非常重要的一块，但还不是全部。关注这个新趋向，第一，不要光关注“十四五”期间也不只到2035，还要关注到2050，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现在应对人口老龄化，不仅是中国在应对，全世界都在应对，在应对过程中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从经济战略层面怎么样去应对。刚才我们讲了美国，中国也是这样一个格局。（田雨昊 摄）

党俊武：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今天还来了很多从业者，我们现在搞养老搞得非常困难，很多人进来以后除了医养结合机构搞得好之外，其他面临很多问题。其中我觉得很重要的问题，为什么养老搞得非常困难，因为这里面还有个概念的问题。比如说老年人消费，这里面有一个消费决策模型的问题，比如说老年人要去住养老院，老伴什么意见，子女是什么意见，这两个人都同意了，周边的大爷大妈都不去，你去那儿干什么，所以这里面背后有很多问题，我们没有把它好好琢磨清楚。这还只是需求端，供给端还有很问题。之所以存在这些问题，理念上有很大的问题，所以我今天把题目稍微扩展一下，把养老趋向要从全球范围内和未来中国我们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这个角度，打造新的主流经济这个角度，谈谈关于养老的问题。这个问题我研究快30年了，中央文件里面提到银发经济，我们从银发经济的角度，就是从老年人的角度来看问题，估计可能还要再升一下级，因为还涉及子女的问题。刚才郑老师谈到长期护理，长期护理年轻人不给你交钱，养老怎么维持，这是我讲的题目。

党俊武：
首先第一个，认清宏观经济走势，养老问题在全球范围内，未来的宏观经济走势到底是什么样，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要认识老龄产业需求的成长性，美国从事养老的人年均收入那么高，它的成长性在哪里。第三个问题，老龄经济、老龄产业面临的困境。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是在从年轻社会转向老龄社会，未来的主流经济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新基建，还是5G、云计算，到底是哪些东西，这个问题我想跟大家谈谈我的想法。
首先谈第一个问题，2016年中央提出努力挖掘人口老龄化给国家发展带来的活力和机。一提到老龄化，社会都觉得是问题，其实不是那样，所以要改一下概念。第二个，中央提出要培育老龄产业新的增长点，完善相关规划和扶持政策，“十四五”期间也要落实这个东西，更重要还要长远的，还有更多的政策需要落实。总理答记者问说中国老龄产业是一个巨大的朝阳产业，我们这些年也都在讲这个问题，这不是简单的一个新板块要出来，我们要从新经济角度认识这个问题。

党俊武：
首先第一个，未来的世界走势。主要是三方面，第一个是全球化；第二大趋势中国要崛起；第三个就是全球要面临的老龄社会。
第二个问题，在这个背景底下，未来宏观经济走势到底是什么样。我觉得做养老也好，还是做老龄经济和老龄产业，我们都要看远一点。未来经济走势主要看人口的态势，就是老龄社会不可逆转。从终端消费来讲，我们现在讲的是双循环，从内循环角度来讲，从国内主要是靠中老年人消费，现在真正有钱的人都是中老年人，所以内循环关键就在于中老年人消费能不起来。在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中老年人消费里面的关键主要是中老年人妇女的消费，因为“大妈是决策者”，所以老年人经济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妇女经济。实际上我们现在是准老龄经济，不是真正的老龄经济，中老年人很多钱是花给子女了。典型意义的老龄经济是中老年人要为自己花钱，这才是老龄经济，从消费结构上看，我们现在衣食住行等基础消费搞定了，基本上没太大问题，现在的问题主要是解决高层消费。在高层消费里面，我们现在养老到底做哪些内容，主要是四个层面。

党俊武：
第一个，物质经济。举个例子，要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要搞养老院、搞服务，但是服务背后如果没有产品支撑，包括医院、包括养老机构，这个服务就无法顺利开展。所以物质经济是第一大板块，第二个才是服务经济。服务经济分生产性服务和生活性服务，但是生活性服务未来将会占据主导。第三个，精神经济。去年光文化产业，中老年人潜力还没有开发出来。
我的结论简单说一下，未来宏观经济的主题主要是让中老年人有更多钱，而且为自己花钱，我们将来的产业才能搞得起来。当然，这个产业一定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